“鉴古而知今”,这话有点一厢情愿的成分。历史进程中相同的主题是会反复演出,周而复始,但由于人类文明从相对简单越来越趋向复杂微妙,借古人的铜镜并不能完全认清我们这个世界。希尔茨(Charles J. Shields)在《洛杉矶书评》访谈【注五】中认为威廉斯所写的罗马隐喻着美利坚帝国;用罗马比况美国其实是出于美国人的惯性想象,因为美国传承欧洲文明而开创“世界主义”的新局,颇似罗马之传承希腊,连美国国会参议院(Senate)也沿袭了元老院的名称。去年《华盛顿邮报》仍有文章把当今美国与罗马共和国末年相比较。但不该忘了,威廉斯在写作过程中提醒自己“不要身披托加袍的亨利·基辛格”。克罗齐的名言“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”常遭误解,甚至被庸俗地解释为“历史好比任人打扮的小姑娘”,仿佛历史理应根据当前的主观需要而被涂抹或歪曲。值得注意,contemporary(当代的)一词源于拉丁文,以con(一起、共同)与temporārius(时间的)合成,本来指“共属一个时间的”。由此,柯林伍德(R. G. Collingwood)在其经典著作《历史的观念》中写过这样一段(笔者自译):一切历史都是当代/共时史(contemporary history):这话并非落在词语通常的意义上,即当代史意味着离当代人最近的往昔的历史,而是落在严格的意义上:即一个人实际处事行动的时候,对事情具有的自觉意识。历史因此是活生生的心灵的自我觉知。盖即便史学家研究的事件早已发生于遥远的往昔,也惟有它们在史学家的心灵中发生震颤的情况下,它们才作为历史得到理解(historically known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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